【另類職志專題】     Text / Gi       Photo / Andy & 受訪者

見字如見人。這話套用在年輕的西洋書法家Mandy Chan身上，對嗎？優雅纖細的英文字母，如落紙雲煙；細看卻發現她的字形帶鐵畫銀鈎的剛勁，配上可愛的水彩畫，流露熾熱的溫度。這女孩的確像她的書法，既剛且柔：「拿着幼細的畫筆，我不會餓壞，甚至能靠它們走遍世界。」放棄穩定工作的現代寫字妹，自信來自她一雙很小的手。  

 

盡力做好一件件無悔的事

Mandy的掌心很小，手指卻很修長；小小個子有着娃娃臉，個性卻像女漢子；記得一次跟她到電台接受訪問，主持人猜她愛喝伯爵紅茶、課餘嗜好是彈鋼琴寫西洋英文書法（calligraphy）的千金小姐，她不慍不火地答道：「我愛喝啤酒，只是以寫書法為生。」好型。 

大學讀環保，畢業後加入物業管理公司，從沒讀過藝術：「家裡有五姊弟，我也就沒有太多資源去學畫畫。」像《小婦人》的大家庭般，跟姊弟情融洽，常以畫畫自娛：「家人生日一定要開派對，大家都送上自製的生日咭，所以一年要為父母姊弟畫六張呢！」 幸好大家年紀尚輕，還沒另一半，不用再畫更多。

長大後，她有自己的收入，上繳家用後，就拿餘錢去畫室學畫：「老師說，我沒學過美術，要學一年素描才拿能起水彩筆，當時只得咬緊牙關練習，『肉赤』地多付一年學費。」同時她於社交平台開設帳戶，以“Mstandforc“為品牌名字，把自學的西洋書法上載，「居然有陌生人留言說很美，要付費找我寫字，很興奮呢！」這是她從沒想過的事，她於是就一邊上班、一邊學畫、寫字。  

工作與學畫兩年多，有了積蓄與繪畫基礎，還有一群網絡上的支持者，2017年她決定辭職到英國劍橋郡的伊利（Ely）找老師學習西洋書法，「我想全力做一件人生想做的事 —— 學西洋書法。手寫字真的很美，不學不行！」她的有型，在於言出必行，排除萬難去追求目標。「不是啦，只因為我是左撇子，英國有位著名的西洋書法家 Gaynor Goffe是左撇子，我很想跟她學習罷了！」她爽朗地大笑起來。  

但投進一個未知的旅程，如此孤注一擲，代價是否太大？ 

 

努力擺好一個個市集

Mandy不置可否。「在Gaynor Goffe老師門下，朝九晚五學習Italic（意大利體），老師很嚴格，要同學不停練習，但也令我學會珍惜上課的每分每秒。」老師又會給她看很多參考書，希望把不同書法傾囊相授：「老師很想我把西法書法學好，」她眼睛閃爍着淚光說：「要不是後來發生倫敦恐襲，我也不想離開她，可惜她家離倫敦很近。」  

在英國花了一個月學習，課餘拿着墨水、鋼筆、水彩、塑膠彩與畫筆四處寫生。當她不知道未來的路怎麼走，帶着一堆畫作回港，很快有機會參與海外市集：「既然一個人出過國，又學了一門手藝，偶然見到網上宣傳，就試試去台灣、日本、新加坡試試擺市集。」

她坦言起初跌跌撞撞，不知如何陳設作品，蝕了租金，也難以打破語言障礙；但一次一次的嘗試後，漸漸摸索自己的方式：「好像在南韓的插畫展，第一次完全不知如何跟人溝通。第二次我就請懂韓文的朋友幫我翻譯作品故事、作品種類及收費，再做成一張『車仔麵』紙般的韓文單張，當地人看得明白，生意才漸漸好起來。」她也發現於市集現場專注做個人化的寫字與畫作，即席為人寫字、繪畫、畫賀咭，甚至在布袋或簿上寫字，「就像現代的寫字妹，是最受客人歡迎的。」  

看來她把人生全投進喜歡的事情上，並迎難以上，是做對了選擇。「但上天又給我新的目標。」她把眼睛望看遠方。  

 

竭力跑向一個個目標

在全職畫西洋英文書法後的首年，有客人查詢私人教授西洋書法，她順勢開辦工作坊，把Gaynor Goffe老師教曉她的傳授予人，並賺取學費為生。但最令她驚喜的，是獲邀舉辦個人畫展！  

原來這兩年間，她為記錄旅行以及到外地擺市集的經歷，會把風景畫畫成微型水彩畫，上載到社交平台。她的每幅作品以底片攝影的塑膠筒作尺吋（約30毫米）參考，逐筆記錄旅途上的風光與自然環境。「當香港有書店知道後，竟邀請我辦了個展。於是我一手一腳策劃展覽，把一百幅微型水彩畫展出；能把一段段旅遊經歷化作一顆顆種子躍然紙上，成就了我的『微縮世界』，好像做夢呢！」去年她再於香港和上海舉行過兩次聯合展覽，又加入Trial and Error Lab成為駐場實驗室伙伴，希望開辦關乎社會及環保議題的畫展。  

或者，由裸辭到開辦個展，只消兩年多的時間，的確像夢境一般；但她的朋友就跟我說，她鮮有跟人分享要做兼職幫補生計，又或一個人東奔西跑去教班與擺市集的辛酸，「我很大力的，哈哈！其實最難解決，是近年興起西洋英文書法熱潮，人們以為每款書法都差不多，市面上亦很多類似的作品。幸好以書法結合繪畫的人不多，我還算擁有別人不易模仿的獨特性，也找到婚嫁及外地市集作為我的市場。」  

忘了問她，為何一直醉心西洋英文書法？「當電腦已成為設計或寫字的快速工具，但深信透過緩慢與專注的手寫文字，才能帶給人獨特的溫暖祝福。」這才是她最終、惟一的目標。